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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前，雷内·哈斯像往常每个早晨一样，骑着健身自行车看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当时科技板块遭遇重创。这位安谋控股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回忆道，电视屏幕上 “一片通红”。“一切都在暴跌，我心里想：这是认真的吗？真的假的？人们到底在想什么？”

　　这场市场恐慌是由DeepSeek发布的一款新模型引发的。DeepSeek是一家中国控股的人工智能初创公司，它开发出了一款大型语言模型，声称能取得与OpenAI的ChatGPT相当的成果，而成本仅为后者的一小部分。就在那天投资者纷纷恐慌抛售，为人工智能应用提供芯片的主导制造商英伟达市值蒸发近6000亿美元。自2022年起由哈斯执掌的安谋公司，其股价下跌约10%，相当于市值蒸发约170亿美元（之后已回升）。

　　安谋设计并授权的基础架构应用于几乎所有智能手机，且越来越多地与英伟达等芯片制造商合作，因此，任何对人工智能发展轨迹的担忧都可能影响到它。哈斯是否认同风险投资家马克·安德森的观点呢？安德森曾将DeepSeek誉为人工智能领域的 “斯普特尼克时刻”。“不认同，” 他坚定地说，“这一切变化太快了，等你写完这篇文章，情况可能又不一样了。”

　　但他承认DeepSeek令人意外。“首先，一款开源模型在理论上已赶上了一些最优秀的闭源推理工具。” DeepSeek公布了其模型背后的研究，并公开了部分运作原理；而像ChatGPT这样的模型是闭源的，使用专有代码。考虑到迄今为止人工智能领域的进展一直由硅谷引领，他表示，该模型来自中国这一事实 “也是件大事”。对于DeepSeek声称仅用560万美元就开发出模型这一点，哈斯并不太相信，560万美元只是美国模型训练成本的极小一部分。他说，他不相信 “那些传言”，即 “他们是靠极少的预算做到的……我觉得人们就是在这一点上过度解读，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

　　他说，任何担心人工智能未来的人都应该看看是谁在投资。“需要关注的风向标是，当（科技巨头老板们）萨蒂亚·纳德拉、桑达尔·皮查伊或马克·扎克伯格说，‘你知道我之前说要投入800亿美元的资本支出吗？我想我会削减三分之二。’这才是你该关注的。”

　　哈斯也怀疑DeepSeek的方法是否真的具有革命性，他认为该公司使用了一种名为 “蒸馏” 的过程，即从其他人工智能模型中学习。OpenAI也认同这一点：在DeepSeek公布性能数据几天后，这家美国公司表示，有证据表明其中国竞争对手利用了ChatGPT的专有数据来训练模型。

　　他并不看好DeepSeek的未来，认为它 “会被关停”。华盛顿方面 “正在匆忙应对此事。想想看……如果你不允许TikTok存在，为什么会允许这个（DeepSeek）呢？” 他补充说，这只是他个人的看法，“我（这里）并没有任何内幕消息。”

　　安谋在科技生态系统中占据着一个独特但相关的位置。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BBC Micro电脑，这款电脑是20世纪80年代英国大多数学校教室的标配，配备了首款安谋处理器。安谋的创始人在剑桥郡的一个旧谷仓里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将芯片设计授权给苹果用于其现已停产的Newton掌上设备，随后又应用于早期的移动电话。当苹果用iPhone开启智能手机革命时，它选择了安谋。自1990年这家总部位于英国的公司成立以来，已出货近3000亿台采用其芯片设计的设备。

　　哈斯身材高大，今天穿着时髦的古巴跟鞋显得更高了。本月是他担任安谋首席执行官三周年，而他最初于2013年加入该公司，此前他在英伟达工作了7年（期间与首席执行官黄仁勋密切合作），还曾创办过几家公司。他的职业生涯始于德州仪器，但要感谢他的父亲将他引入计算机领域。20世纪30年代初，老哈斯还是个孩子，就与部分犹太家人一起逃离纳粹德国前往葡萄牙。哈斯说，这是 “典型的美国移民故事”。他的父亲在葡萄牙结识了母亲，随后夫妇俩搬到美国，最终定居在纽约州北部，老哈斯在施乐公司的研究部门工作。

　　该部门在西海岸有一个姊妹研究小组：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据硅谷传说，1979年，年轻的史蒂夫·乔布斯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图形用户界面。几年前，年少的哈斯与家人参观了这个研究中心，那里的一切让他惊叹不已。“就像走进了一部科幻电影。有电脑、游戏，还能与他人交流……而这是50年前的事了。”

　　2006年，哈斯加入英伟达，当时该公司年收入约40亿美元，市值约100亿美元（如今，即便经历了DeepSeek引发的动荡，其市值仍达3万亿美元）。

　　他与黄仁勋建立了密切的关系（黄仁勋最近还参加了哈斯主持的一档播客节目），并表示当时的英伟达 “充满斗志”，在当时的市场领导者英特尔的阴影下努力发展。随着英伟达业务的爆发式增长，它们最终实现了地位的逆转。“英特尔有董事会思维，这意味着它做决策的速度相对较慢。” 而在英伟达，“他们的强大能力之一是能够灵活调整并改变战略与方向。更重要的是，黄仁勋能够做出决策，并且公司能迅速在他的领导下行动起来。”

　　哈斯跳槽到安谋时，安谋同时在伦敦证券交易所和纳斯达克上市，三年后被软银以320亿美元收购。软银首席执行官孙正义曾想将公司一分为二，一部分专注于 “物联网” 与服务，另一部分专注于传统的芯片设计业务，哈斯被委以执掌后者的重任。

　　“孙先生有一个总体看法，即我们市场份额确实很高，但并未从这份份额中获取太多价值。”

　　然而，孙正义 “被其他各种事务分散了精力。他推出了愿景基金，收购了WeWork，还试图促成T-Mobile与Sprint的交易。他有太多事情要忙。”

　　结果这反倒成了一件幸事，让哈斯和他的团队得以尝试新的战略。他决定转变安谋的商业模式，将更高的版税与使用其芯片架构的设备挂钩，而非专注于前期的授权费用。安谋对应用于搅拌机的芯片和用于高端数据中心的芯片收取大致相同的版税，他称这 “太疯狂了”。他对公司进行垂直化重组，例如设立服务器业务部门和汽车业务部门。安谋的设计定价必须 “与价值相称”。

　　但将新产品推向市场需要时间，尽管哈斯让销售模式对安谋更为有利，但成效并非立竿见影。“公司当时并没有真正增长，但我知道它会的。”

　　由于短期内看不到增长，孙正义（上个月还与其他科技大佬一同出席了唐纳德·特朗普就职典礼的圆形大厅活动）决定出售公司。

　　唯一愿意出他想要的价格的竞标者是英伟达的黄仁勋，不过最终这笔交易因反垄断原因被监管机构否决。哈斯表示，监管机构 “做得对。完全正确。安谋的广泛市场份额若落入某一个客户手中，将对其他客户极为不利。”

　　此后的情况表明，没有卖给英伟达是正确的决定。软银最终决定让安谋重新在纳斯达克上市，拒绝了英国政府希望其在伦敦上市的提议。不到两年时间，且距离哈斯担任首席执行官还不到三年，安谋的市值已飙升至约1750亿美元。

　　对人工智能的市场热情可能有所助力，但哈斯的商业模式转变无疑让安谋脱胎换骨。现在的问题是，下一个增长动力将来自何处。有报道称，安谋将开始打造自己的芯片，这一举动将彻底背离其基于版税和授权的商业模式。

　　眼下，通过软银，安谋参与了 “星门”（Stargate）项目，这是唐纳德·特朗普就职第二天公布的一项5000亿美元的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投资项目。OpenAI也是该财团的一员，并且还单独与安谋合作，为新一代人工智能 “智能体” 提供平台，以提高工作场所的生产力。

　　哈斯说，虽然道路上可能会有坎坷，但人工智能革命是真实存在的，且将改变世界。他提到了第一次互联网泡沫以及泡沫破裂后涌现出的公司。他还是阿斯利康公司的董事会成员，每当谈到如何利用人工智能造福医学时，他就会格外兴奋。

　　“想想如今研发全新药物的流程。实际上，在人体试验之前要先在动物身上做试验。这还是20世纪50年代的做法，对吧？” 人工智能意味着现有的 “范式……可能会被彻底打破”。

　　他提到在DNA和RNA研究中使用人工智能。似乎不可能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就像把一家从谷仓起步的公司发展成为市值1750亿美元的巨头。他说，“我们有机会在有生之年攻克癌症。这是相当有可能实现的。”